鲁迅先生评《红楼梦》:

“叙述皆存本真,闻见所亲历。它那文章中的旖旎和缠绵,倒还是其次的事。”

年少时不明白此话的深意,人到中年才慢慢体会其中的曼妙。

如今再读《红楼梦》,发现从前被忽视的那些人和事,其实更有看头,值得细细玩味。

贾府里的众多人物,不管地位高低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活着。

尽管他们的所作所为,受限于所在的环境、思维和眼界见识,但是做了就是做了,只能自己承受行为带来的果,不管是苦是甜。

有人欢喜,有人悲伤,有人哭,有人笑,皆是因果。

有道是:成年人的世界里,终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。

1.所有的捷径,都是穷途

当年甄士隐家旁边的葫芦庙失火尽毁,其中一个小沙弥无处安身,就趁年纪小续了发,谋了一个在金陵应天府做杂事的差事。

小沙弥做杂役虽然衣食无忧,但前途有限。

所以当他认出新上任的官老爷,竟然是曾寄居在葫芦庙的穷儒贾雨村,就动了心思。

他见贾雨村要发签缉拿凶徒归案,就赶紧站出来。

为了让贾雨村能够器重,他先跟贾雨村套近乎提起当年的葫芦庙,然后将自己知道的当地护官符和盘托出。

他卑微地站着回话,即使贾雨村让他坐,他也只敢欠身斜着坐以示尊重。

他几乎用尽平生所知给贾雨村分析形势:

贾史王薛这四家,彼此连洛有亲,一损皆损,一荣皆荣,扶持遮饰,俱有照应。如果触犯了哪家,不但官爵不保,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。

而后他又绞尽脑汁出主意,甚至不惜自己去做恶人:

贾雨村只需虚张声势发签拿人,拷问几个薛家奴仆即可;然后他暗中调停,报个凶犯暴病身亡;再给丢了性命的冯家多赔几两银子,此事就了结了。

贾雨村遂依小沙弥的主意,顺水推舟,做个整人情,草草结了此案。

小沙弥此番尽心竭力地相帮,不外乎想傍上贾雨村,希望他能够宽以相待,日后有肥差能够想到自己。

但他万万没有料到,此事已在贾雨村的心中埋了祸根:不法的勾当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
没过多久,贾雨村寻了他一个不是,把他远远地充军发配了事。

小沙弥不但没有得到更多,反而失去了现在的所有,甚至是自由。

人在低处向上爬,往往有点儿慌不择路,只想着攀上高枝,能快点儿出头,没想到自己终究太脆弱,人家抖抖手,你就失去了依附。

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帮你,真正能够带你走出晦暗的,一定是强大的自己。

毕竟在现实社会里,真正的实力才是行走江湖的底气,巧言辞令只是一时的烟花,绚丽但不持久。

《新语》中提醒世人:“谗夫似贤,美言似信,听之者感,观之者冥。”

凡大智慧的人都有着“有所为有所不为”的清醒。

2. 恃骄而放纵,失了人心

李嬷嬷是宝玉的乳母,以宝玉在贾府的分量,她这个乳母在一众丫鬟婆子当中,应是极受尊重的。

但偏偏服侍宝玉的丫头们,明面上尊称她为李奶奶,私下里对她厌恶至极。

说到底,是她德行不足以服人。

明明宝玉特地给晴雯留了她爱吃的豆腐皮包子,晴雯没吃,李嬷嬷看见了也不问,直接拿走给自家孙子去吃。

宝玉给袭人留了酥酪,她气宝玉没给自己留,赌气吃了个干净,一边抹眼泪一边骂:“难道袭人比我还重,我偏吃了,看他怎么样?”

宝玉早起沏了枫露茶,因要三四次后才出色,所以留着等晚上喝,结果李嬷嬷来了,偏要尝尝,就给喝完了。

再尊贵的人也要尊重他人,何况自己仅仅是人家府上的乳母而已,全把自己当成主子了。

难怪一向宽待下人的宝玉知道后非常生气,摔了茶杯,想把她撵出去。

与人相处需留有余地,偏偏这个李嬷嬷处处彰显自己而不自知。

她进屋,袭人卧病在床没有起身迎她,便气得破口大骂袭人忘了本,无论袭人怎么解释都没用,最后凤姐来了用好吃好喝的才把她哄走。

李嬷嬷仗着自己将宝玉奶大的功劳比天大,就倚老卖老,放任自己一贯横行,就要把之前所有的情谊抹杀掉了。

果然,贾母最后下了决断: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、姐儿,原比别人有些体面,他们就生事,比别人更可恶。

没多久,李嬷嬷就“告老解事”被迫退休了。

李嬷嬷自始至终都在争唯我独尊的厚待,却没想到最后不但没有,而且失去了本应有的体面。

人往往看不见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多,反而对那些没有的总是心存渴望。

太贪心,姿势就不好看;

太放纵,最后得不偿失。

《礼记-曲礼上》曰:“敖不可长,欲不可从,志不可满,乐不可极。”

凡事都要有个度,达到一个彼此平衡,给别人,给自己,都留了余地,方能长久。

3. 用情绪做事,伤人伤己

人人都会产生情绪,但非人人都善于管理情绪。

宝玉和秦钟上学的第一天最是热闹,相干的不相干的一众人等打成了一团,起因却只是一件小事。

秦钟与人私下传情,不巧被同窗金荣看见,说了一些闲话。

二人气不过,找老师告状被怼回,本以为就此息事宁人也罢。

没想到另外有人听了金荣的闲话,心中不忿,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发生了口角。

一旦有人争执,就勾起了大家的情绪。

有帮朋友出气的,有帮主子打架的,有见别人动手自己也不示弱的,有趁势帮着打太平拳助乐的,有站在桌子上拍手叫好生怕不够热闹的。

飞来的砚台把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;

书匣子砸在桌上,书本纸片笔砚之物撒了一桌,连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。

秦钟的头撞上了金荣的板子起一层油皮。

宝玉见大家如此嚣张,也不干了,嚷嚷着告到太爷那里去。

最后老师怕事情闹大,自己脱不了干系,只能委屈着向宝玉秦钟求情,方才告一段落。

其实大家稍微控制一下情绪,就不至于发生这么一场闹剧,终了没有谁真正占了便宜:

碎了东西,挨了的打,受的惊吓,听的辱骂,没有一样能还回去。

《奇葩说》中有句话:

真正厉害的人,都实现了情绪自由。

不以物喜不以己悲,不因为别人的赞美而心花怒放,不因为他人的言辞而怒发冲冠。

如果我们始终笃定自己的内核,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,那么没有人能够影响我们做出违背初衷的决断。

现实中,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事、形形色色的人,都有可能勾起我们的情绪,知道如何化解,才不会因冲动而徒留遗憾。

拥有稳定的情绪,我们将无坚不摧。

愿我们能够:

任凭窗外风吹雨,我自闲庭看落花,生活自在又从容。

我们日复一日做的事情,决定了我们是怎样的人,会得到怎样的结果。

每一个决定,每一段行为,每一句话语,每一个思想,都是我们生活大厦的一砖一瓦,最后铸就了我们自己的人生。

或恢宏、或矮小、或高耸入云、或大厦将倾。

《太上感应篇》开篇曰:

“祸福无门,惟人自招;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。”

我们的世界是我们自己的,我们的行为带来的结果,终是我们自己一力承担。

愿你我以善良开端,以幸福为终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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